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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先秦诸子著作的文本从形式上加以注意并找出它们的特点之后，再由此来解读文本的丰富内涵，这是从形式到内容的必经之路，在研究先秦诸子的思想时是重要的方法，能收到良好的作用。但这还不够，更重要的一点，是在用上述的方法对先秦诸子著作的文本进行从形式到内容的分析与解读之时，还要对先秦诸子著作的文本进行整体的完整的综合的分析与解读。先秦诸子著作的文本虽然分成不同的篇章与段落，但它们本身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开来看待和分析解读，所以要彻底了解一个诸子的思想，必须对他的著作的全部文本进行整体的完整的综合的分析解读。

所谓整体、完整、综合，是指把一个诸子的著作中的全部文本看作一个整体，它们具有完整性而不能随意切割，这些文本各自从不同的侧面说明问题，要对它们全部综合起来加以分析解读，才能完整把握诸子著作的文本内容，掌握这些文本所要表达的思想内涵的整体意味。对先秦诸子著作的文本不做整体、完整、综合的分析解读，难免会陷于某种片面与表面的误读与臆测。所以，这种整体完整综合的文本分析解读，是对先秦诸子著作进行综合性整体研究的必要基础。

对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进行整体、完整、综合的解读与分析，作为研究先秦诸子的必要的基础，这让人联想到佛教《百喻经》中的“三重楼喻”[1]，此喻说一个人看到别人的一座三层楼很好，就要仿造，但工匠们开工后并不是直接建他最看好的第三层楼，而是要先挖地基，此人说：你们不要挖地基，直接给我建第三层楼。工匠们说：不没有地基，怎么建第三层楼？此人非要直接建第三层楼，不要挖地基，结果第三层楼根本建不成。佛经此喻说明学习研究佛教教理，不能直接琢磨佛教的根本之理，而应从学习佛教教理的基础“三宝”开始。所以三宝就是佛宝、法宝、僧宝，指学习和修行佛教的必要的经书、法门、修行方法及过程等，这是繁多且琐碎的，所以许多人不愿意从三宝开始，想一下子达到佛教的顶点境界，但这是不可能的妄想。

所以三重楼喻就是要告诉人们这样的浅显道理，而这也是中国古代固有的一种思想逻辑，即《老子》说的“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道理上说，谁都容易懂得，但用之于实际，则谁都会忽视不顾，不肯踏踏实实打基础，只想一步达到最高位。进行先秦诸子的研究也是如此，不从全部文本的整体的完整的综合的解读开始，怎能一下子把先秦诸子的思想研究深透？所以，对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进行整体完整综合的研读，是研究先秦诸子的必要基础，犹如建第三层楼的地基，把基础搞好了，才能使先秦诸子的研究获得坚实的根基，这就是文本研究对诸子研究的是极为重要且不可替代的作用。

以“圣人”这个文本为例，它是不少先秦诸子著作中经常出现的文本，作为文本，字面上在各子那里没有差异，但所涵盖的意蕴在诸子那里则不一样，如果只从文本形式与文本的传播流变角度看，“圣人”二字没有什么可以研究的，但这个文本的内涵则需要根据每部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的整体、完整、综合解读才能得到确切把握。这种解读，本书将做一个完整示例，说明这种解读与一般人只根据部分文本解释诸子著作中某些重要观念的不同之处。

表达重要观念的类似文本，在先秦诸子著作中有不少，都需要用这种方法加以解读，以此来把握它们的特定意涵。所以最重要的是对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进行整体、完整、综合解读。不做这样的文本解读，就不可能得到关于先秦诸子著作中的思想内涵的完整与确切的理解。人们关于先秦诸子的思想已做了不少解释，也都认为是从文本解读开始的，是以文本解读为依据的。但人们依据的文本不是全部的整体、完整、综合解读，而是片面的部分的分散的解读。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还有可以深入探讨的余地。

或有人说，难道只有为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进行每字每句的注释，才可称得上对先秦诸子著作文本的整体、完整、综合的解读吗？这种疑问是一种误解，所谓对先秦诸子著作全部文本的整体、完整、综合解读，不是为诸子著作全书做注释那样的解读，而是以诸子思想的重要观念为中心的整体、完整、综合解读。此二者之间存在根本的不同。不同之处，一是作注释的方式不是真正的整体、完整、综合解读，只是对先秦诸子著作中的某些字句的释义或字形字音的变化加以考察，并不是对先秦诸子著作中的全部文本进行整体、完整、综合解读。

如郭庆藩《庄子集释》对《逍遥游》的注释中有对单个文字的注释，如内、篇、逍遥、冥、鲲、鹏、海运、天池、齐谐、摶、扶摇、息、野马等，此外也有串讲句意，但整体上看是分散、零散、分割的注释，有时也收集前人关于一些重要概念的论说，如对“逍遥”，收集了郭象的说法，又据《世说新语》所载的支道林标新理于二家之外，立异义于众贤之外，是诸名贤寻味之所不得。这是人们关于《庄子》“逍遥”的两种释义。但两种释义都没有就《庄子·逍遥游》的全部文本来阐述，只就“逍遥”二字阐释，所释义理可能不是《庄子》文本本来含有的。

所以，传统学术对于先秦诸子著作的注释方法，都不是对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进行整体、完整、综合解读，而是对其中的某字某词某句进行解释，总体来说没有整体性、完整性与综合性，不能与我们说的对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进行整体、完整、综合解读混为一谈。

由此说来，虽然经过了近二千年的先秦诸子著作的持续不断地注释疏解及思想的研究，但仍没有对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进行整体、完整、综合解读，在这种注释方式的基础上，加上西方哲学思想解释式的研究方式，仍然没有对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进行整体、完整、综合的解读，故对诸子著作中的文本包含的意蕴的理解不能不存在着偏差与缺陷，不能准确反映诸子著作的文本所表达的思想内容。因此要重视对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的形式与内容的全面的整体性综合性研究与解读，由此克服和弥补以往研究方式上的不足，使先秦诸子的研究走向深入。

明确了这种新的文本研究方式后，应该对传统的文本注释方式与西方哲学分析方式加以改变，以对先秦诸子著作的全部文本的整体完整综合性的解读作为先秦诸子研究的基础，在此基础上，获得古老的先秦诸子著作中的丰富文本及其深刻内涵的理解。

这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先秦诸子著作中的文本与现代汉语的文字应用有很大差距，用现代汉语的思维方式及其对字词的理解去解读古老的先秦诸子著作的文本，不能直接地简单地按照辞典的解释那样去对应，而应对古老的汉语的文字及行文方式做到彻底的了解，摆脱现代汉语的文字字义与行文方式的影响，由此逐步地让学者接近古代汉字及其文本形式的理解与它们的本来含义，进入古老的文本之中，体会其中的作者之意，由此形成对于先秦诸子著作文本及观念的正确理解，这样才能对先秦诸子思想的研究有真正的帮助。这就是先秦诸子著作文本研究对于诸子研究的重要作用之所在。

[1] 刘韶军、李晓明：《慧眼观人生——会心一笑〈百喻经〉》，海燕出版社，2013年版，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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